各位法師、各位居士，大家好！
《大智度論》在解釋六度中的「持戒波羅蜜」時，舉了一則故事，談到釋迦菩薩過去世是一條毒龍。雖然牠是一條毒龍，但是牠發心修八關齋戒。不過，有一天遇到了獵人，獵人想剝牠的皮獻給國王，以換取很多的財富珍寶；還有很多的小蟲聚集過來吃龍的肉，毒龍為了守戒而不惜捨身，無怨無悔。
這一則故事，在《菩薩本緣經‧龍品》中有詳細的敘述，出處在《大正藏》第三冊68頁中欄到70頁上欄。
菩薩大士處在瞋惱的情況下仍能持戒，何況生在人道中怎麼能不堅守淨戒呢？（菩薩過去生不一定都是生為人，有時候生在畜生道中。在畜生道中都能夠持戒，何況是生在人中，那更應該要持清淨的戒了）
我曾聽說：
過去菩薩曾經由於瞋恚的因緣，墮落在畜生道投生為龍，感得「氣毒、見毒、觸毒」這三種毒的色身（也就是不論任何人或動物，只要聞到毒龍吹的氣，或是看到牠，或是接觸牠的身體，都會喪命）。毒龍的身體色彩繽紛像是七寶聚集，不需要日月的照映就能自然散發出光明；牠的身體又高又大，氣息有如風箱鼓動吹出的大風，炯炯有神的目光像是兩個同時升起的太陽。牠的四周經常有無量的龍群圍繞著。龍王有時候會變化成人形，和龍女們一起娛樂遊戲。牠們住在毘陀山中偏遠的地方，那裡有許多森林樹木，花果非常茂盛，令人喜愛；還有具足甘甜等八種味道的池水，龍群時常在那裡遊戲玩樂，經歷了無量百千萬年。
（雖然是毒龍，但是也有天敵──就是金翅鳥）那時，金翅鳥為了獵食的緣故，在空中飛翔、收斂雙翅縱身直撲而下想要抓龍。每當金翅鳥飛來的時候，總是山崩地裂，泉池乾涸。
這時，龍群和龍女們一看到或聽到金翅鳥來侵襲，都感到非常慌張、害怕，穿戴在身上的瓔珞、花香、服飾，也都散落掉下來而碎裂滿地。
龍群的夫人們都很害怕，哭泣著說：「現在大怨敵來襲，牠的嘴像金剛一樣能破壞一切，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呢？」
龍王回答說：「別怕！你們跟在我後面。」
於是，所有的龍群婦女們都緊緊地跟隨著龍王。
龍王心想：「現在這群龍女害怕成這樣子，如果我不能保護牠們，就算擁有這麼大的龍身又有什麼用呢？我因為這個身體而成為群龍之王，如果我不能保護大家，又何必作這個王呢？實踐正法的行者，都會捨棄自己的性命來保護其他的生命。有大威德力的金翅鳥王，牠的力量很難抵擋；除了我之外，其他龍群都防禦不了；現在我要捨棄自己的性命，解救龍群。」
於是，龍王對金翅鳥說：「金翅鳥！你先留意聽我說。你時常想要害我們，然而我對你沒有絲毫的惡念。我因為過去的業力而感得三毒的大身，雖然擁有很大的力量，卻不曾對其他有情生起絲毫的惡念。我現在仔細思量，知道以我自己的力量，不但足以和你相抗衡，還能放出熊熊大火，瞬間將遠方的乾草木堆焚燒殆盡，或是對快成熟的五穀降下猛烈的冰雹；或是變成超大的身軀遮蔽日月，或是變成奇小無比的身體躲進藕絲孔中；更可以令大地崩壞化成江海，還能震動山嶽令它動搖，也能走避到遠方讓你找不到我。然而，現在我不願拋棄一切獨自離開的原因，是因為還有許多龍都來依附著我；我之所以不想和你戰鬥，是因為我對你並沒有生起一絲惡念的緣故。」
金翅鳥說：「我和你結仇，為什麼你卻對我不會生起絲毫的惡念呢？」
龍王回答說：「我雖是獸類的身形，但能深刻地理解因果業報的道理，清楚知道即使只是少許的惡業，惡報也會時常追逐著自己不會停止，就像是身體和影子不相捨離一樣。我和你會生在惡道，都是由於過去世所累積的惡業；我現在時常對你生起慈愍心，你應當深刻地思惟如來所說的開示：
『並非以怨恨心能止息怨恨憎惡，唯有以忍辱才能息滅怨恨。』（用怨恨心不能止息怨恨，唯有以忍辱才能滅除仇恨）
就像是將乾柴投入大火之中，火只會越燒越猛烈；如果以瞋報瞋，也是這樣。」
這時，金翅鳥聽了這些話之後，怨恨心便止息了，牠對龍王說：「真沒想到，我時常對你生起怨恨心，但你卻還能對我生起慈愍心。」
龍王回答說：「我和你過去都曾聽過佛的開示，我時常憶念在心中，而你卻完全忘失而不記得了。」
金翅鳥說：「希望你能做我的親教師，好好地為我說無上的正法，我從現在開始要對一切龍族給予無畏施，讓牠們不再恐懼。」說完，金翅鳥就離開龍宮，回到牠原來住的地方。
當龍王打發金翅鳥返回金翅鳥原來的住處之後，便安慰龍群和龍女們：「你們看到金翅鳥會感到害怕嗎？其他的眾生看到你們的時候，也都是這麼害怕恐懼啊！就像你們身為龍是這樣地愛惜生命，那麼所有的眾生其實也都是一樣的。我們應當觀察自己而瞭解別人的感受，因此應該生起大慈悲心。由於我修行慈心的緣故，使得怨敵回到牠本來的地方，不會再來打擾我們；在長久的生死流轉中，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慈心了。慈心，是消除深重煩惱的妙藥，慈心更是無量生死飢餓的美食，有慈心能給予無量眾生安樂。我們過去正是因為失去慈愍心，所以今生才會墮落到畜生道中。如果修習慈心作為門戶（以慈心作為出入口的關卡），那麼一切的煩惱就都進不了門。如果想要生在天上人間，得到正解脫，慈心是最好的方法，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了。」
所有的龍和龍女們聽了這些話之後，便遠離瞋恚毒，努力修行慈愍心。
這時，龍王看到同伴都能好好地修習慈心，心中感到非常歡喜，自己覺得很慶幸：「善哉！我現在該做的都做了，我雖然由於業因緣生在畜生道中，而能修行菩薩大士的正行。」
於是，龍王再對龍群說：「我已經為你們做了該做的善事，並指示了正確的道路，現在還要為你們點燃正法的火炬、關閉通往惡道的路，開啟前往人天的大道。你們已經捨棄了無量的惡毒，替換為上妙的甘露；不過，還請大家再做一件事，你們應當知道，在十二月的前十五日，閻浮提的人都會以持守八戒的功德水沐浴身體，內心清淨，以此作為人天道的資糧，遠離憍慢、貢高、貪欲、瞋恚、愚癡；我也是這樣，想要效法閻浮提人受持八關齋戒。你們要知道，如果能受持這樣的八戒，即使沒有穿著華麗的衣服而能像洗浴乾淨的身體那樣地莊嚴；就算沒有城牆，仍能抵擋怨賊；即使沒有高貴出身的父母，而具有尊貴的種姓；即使捨離一切瓔珞裝飾，自身自然威儀莊嚴；雖然沒有珍寶，卻擁有無量的財富（法財）；即使沒有車馬，仍可稱為真正的大乘；不需要仰賴橋樑，就可以度過惡道──受持八戒的種種功德，正是如此。你們應當知道，我時常在各地都受持這樣的八關齋戒。」
龍群問：「什麼是八關齋戒呢？」
龍王回答說：「八關齋戒是：一、不殺生；二、不偷盜；三、不婬；四、不妄語；五、不飲酒；六、不坐臥高廣大床；七、不著香華、瓔珞，不以香塗身；八、不作倡伎樂故往觀聽；用這八種事莊嚴過午不食，以上稱為八戒齋法。」
龍群問說：「我們如果稍微離開龍王，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了，現在希望能增長無量正法，請您為我們點燃法燈，我們願意依教奉行。不過，學習佛法，應該到處都可以得到利益，為什麼不在這裡受持呢？也曾聽說過有在家人能修持善法，若在家修持也能增長善法，為什麼一定要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呢？」
龍王回答說：「處在多欲的地方，貪欲的心無法暫時停息，如果眼見到好色，便會引發過去的愛欲心。譬如，在潮濕的地方，一下雨就容易讓土地變成爛泥巴地；眼見種種好色而引發過去的貪欲心也是如此。如果住在深山中，就不會看見那些種種好色；如果不看見那些好色，那麼貪欲心就不容易引發。」
龍群說：「如果在深山中能夠增長正法的話，那麼就順從您的心意去（寂靜處修行）吧！」
於是，龍王便帶領龍群來到寂靜的地方，遠離婬欲、瞋恚心，對於所有的眾生更修習大慈心，以具足忍辱功德而莊嚴自身，開啟菩提道。自己受持八戒，清淨持齋；經過了許多天，因為斷食，身體很虛弱，非常地飢渴、疲憊、想睡覺。龍王修行八戒，具足忍辱，心中對所有的眾生沒有絲毫侵犯、傷害的念頭。
那時，有一群惡人來到龍住的地方，龍王在睡眠中聽到有腳步聲，就驚醒過來。
這群惡人看到龍身，非常驚喜，互相問道：「這是什麼寶物從地下湧出來？」
龍王看到這些人，心裡便想：「我為了修學福德來到這裡，沒想到這座山林中還會出現破壞修行的惡人。如果讓這些人看到我真正的身形，他們一定會被嚇死；（如果）這些人被嚇死了，那就毀壞我修行正法的本意了。過去我正是由於瞋心的因緣，而得到具足氣毒、見毒、觸毒三毒的龍身。這些人現在來到這裡，一定是貪圖我的身體，想要斷絕我的性命。」
這時，惡人互相討論說：「我們為了尋找財寶而進入這座山，這麼多年以來，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龍身，如此的紋路色彩莊嚴，令人賞心悅目。如果剝下龍的皮，進獻給我們的國王，一定可以得到重賞。」
於是，這群惡人便拿出銳利的刀，剝取龍皮。
由於龍王長期以來，一心常想到要利益一切世間的眾生，便對這些人生起慈愍心。由於行慈心的緣故，氣毒、見毒、觸毒這三種劇毒隨即都息滅了。龍王就勸勉、安慰自己：「你現在不應該愛戀這個身體，這麼多年來，即使你想要再多幾年呵護擁有此身，可是怨敵、禍患來臨時，仍然無法避免。現在這些人為了國王的獎賞而貪圖我的身體，未來將會墮入地獄，我寧願自己死，也不要讓這些人現在就身受苦痛。」
這群惡人拿著刀剝取龍皮。龍再想：「如果有一個人沒有罪，也沒有侵害他人，而自己的身體卻被人割截支解，仍能默默忍受，不加以報復，不起怨恨的心，當知這個人是位大菩薩！對於父母、兄弟、妻子能夠默默忍受，這不算什麼；如果能對於怨敵默默安忍，這才是真正的可貴；因此，現在我為了眾生的緣故，應當默默忍受。我對於這些人能安忍，把他們看成是我真正的同伴、善知識。我現在應當看待這些惡人，就像是自己的父母一樣。雖然，過去我曾經過了無量世捨棄身命，卻不曾為了一位眾生這麼做。這些人想剝取龍皮以獲得無量珍寶、金銀等貴重財物，但願我將來能常常給這些人無量的法財。
由於龍王被剝了皮，遍體鱗傷、流血不止、痛苦難忍而全身顫抖，無法控制。這時還有無量的小蟲，聞到血的香味全都聚集而來吃龍的肉。龍王再想：「現在吃我身體的這些小蟲，但願將來我能給予牠們甘露法食。
菩薩大士行持戒波羅蜜時，即使被剝皮食肉都不會生起怨恨的念頭，更何況是其他的情形呢。
這一則故事有幾個地方值得我們反省：
佛說：以怨不能止怨，唯有以忍方能止怨。如果以瞋報瞋，就像是用乾柴投入大火中，火勢必越燒越猛烈。
慈悲與智慧是消除瞋恚煩惱的妙藥，如果以慈悲與智慧作為出入口的關卡，則怨敵、煩惱都進不了門。
一般人受到侵害，可能怒火中燒，而釋迦菩薩過去世投生為毒龍，雖然被獵人剝皮，全身痛苦難耐，可是毒龍不但沒有起瞋念傷害他們，還發願說：「這些獵人剝我的皮，是為了貪求國王賞賜的珍寶、錢財，希望我將來能常給他們無量的法財。」
另外，還有許多小蟲聚集而來吃龍的肉，毒龍怕傷害了牠們，不敢翻轉身體，還發願說：「今我此身以施諸蟲，為佛道故，今以肉施，以充其身；後成佛時，當以法施，以益其心。」意思就是說，我為了成就佛道，現在我以身上的肉布施給這些小蟲，讓牠們滋養色身；將來我成佛之後，會以上妙的佛法布施給牠們（法布施），讓牠們長養清淨的心，並成就法身，獲得究竟解脫。
以上以這些跟大家共勉！
※ 經典原文
二、《菩薩本生鬘論》卷3〈慈心龍王消伏怨害緣起第七〉（大正3，338 b13-339 c7）：
三、《大智度論》卷14〈1序品〉（大正25，162a11-b2）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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